我舒展开又跌回我自己

汹涌

  • 尊礼,重度OOC预警

  • 脑洞来源于官方小短篇《一个月后》

  • 礼礼生日我寻思着发个糖吧


汹涌.

 

那片海呈现一种最纯净的湛蓝色。

 

暑气仍未消,宗像礼司没有穿Scepter4的藏蓝色制服。他手捧着一杯加了冰的柠檬茶,只着一件短袖衬衫和七分裤,看上去与任何一个正值青年的年轻人无异。

 

他沿着铁轨两侧长满杂草的道路一直行进,最后停驻在一片瓦砾参差的海岸边沿,这里没有人烟。宗像将那柠檬茶啜饮几口,站在瓦砾上向一望无际的海水投去目光。

 

它是一条绵延的蓝色伤疤,印在大地的躯体上。宗像常来看它——这是很奇妙的,因这几乎是无目的的一件事。小学五年级的暑假他第一次来到这里,从那庄重而悲哀的氛围里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说、却又无处不在的宿命感。那悲剧的宿命感如同缠绕不息的蒸汽,潮涌在每一次呼出的气息中。

 

他坐在了由瓦砾堆积而成的一座凹凸不平的矮礁石上。海水被阳光直直地照耀,在表层浮起一层金箔般的光。快要到傍晚了,他保持着坐在那里的姿势静默了一会儿。这时,从不远处的海水中冒出一个头来。那是一个男人,身上的衣服湿透了,浑身淬满白晃晃的光,向外漫溢。

 

宗像意外地眯起眼睛。

 

那个男人也看见了他。他像火焰一样的发丝上淋漓着水珠。周防尊向他走来。他所身处的海由无数片渐变的蓝色方块拼贴而成,自远及近地变浅。宗像开口嘲讽:“没想到阁下还有这样的嗜好。”

 

周防站得近了,却没上岸。他的两脚插在海水下堆叠的砂砾中,体内外溢的热气甫一与冰凉的海水相拥,便享受般地喟叹出来。他哼了一声,没有理会宗像的话语,径直坐在浅浅的水中。

 

他们彼此沉默了一会儿,但谁也没走开。没有烟,没有酒,没有猩红的冰蓝的光束,这好像还是第一次,他们几乎是心平气和地在一处吹晚风。宗像的目光不自觉地瞄向周防。这是他的习惯之一,他总能看透一个人是由什么拼凑而成的,遇见一个人于他而言如同拼一张变化多端的拼图。但周防是极其麻烦的那一张。他的眼神从他的发顶扫到赤裸的脚踝,丢出“粗蛮、暴戾、百无聊赖”的几个似是而非的碎片。但宗像清楚那绝非全部,也并非全然贬义的。

 

周防接收到了他的眼神,只好不再两相沉默。他回视他的眼神如一头慵懒的雄狮。他问:“你来这儿干什么?”

 

宗像推推眼镜:“这话该我问阁下吧。有您在这里,真是对风景的一种损毁。”

 

周防低低地笑了一声,说:“你想打架吗。”

 

例行的语句一出口,气氛一时变得熟悉而亲切。宗像仿佛从这种你来我往的彼此嘲讽中获取了乐趣。他回道:“我可没兴趣和您在这里打架。再者,说到这个,我必须提醒您,您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从很早前就已经开始有崩裂的迹象,就算您经常想要发泄,也该多少顾虑一点周围的境况,别太任性了。”

 

周防出乎意料地没被他激怒。他体内的火焰在烧灼,从四肢百骸往外渗透出来,他的内心却异常平静。周防仰面躺在海水中,望着皓远的一角天空,说:“那是你应该负责的事。”

 

宗像望着平静的大海。他曾经在目睹着这片大海的时候感受到命定的悲肃。一桩悲剧是由众多要素构成的。隔了经年去看,其中倾轧过的个体却是由大的悲剧解构而出的。宗像过早地洞察到,那些对悲剧的预见、为了阻止悲剧而产生的行动,都恰巧是将悲剧拼凑完整的几多碎片罢了。他在这一刻突然发觉到悲哀,为此刻静滞的某种情感流动,抑或是为某种已经流逝的年月感。

 

“您觉得我是专门为您善后的扫除机器人吗?”

 

“你不是。”周防这回笃定地说道,“我干我想干的事,你做你负责的工作,仅此而已。”

 

“您想做的事就是不依不饶地把自己推进死亡的漩涡中吗?”

 

宗像的语调依旧平淡无波。周防在水中躺了一会儿,重又直起身子来。

 

“你真可怜啊,宗像。”他说。

 

宗像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:“……您说什么?”

 

周防没有再回答他。他从水中拾起一枚小石子,随手朝着宗像的方向掷了过去。潮水呼应他的动作,向上漫过他们的裤脚。

 

他没有答复,宗像却出奇地在片刻后理解了他的言外之意。

 

你真可怜啊,宗像。你从来没有过向死而生的渴望、以及由此渴望产生的剧烈的生的快感、自由的呐喊。那是种毫无束缚的,由自我判定的死亡,自我意志贯穿其中,狂野而原始,几近带着神的超脱意味。

 

宗像一下子笑了。

 

他再一次在心中对周防尊划出判定:这是一个与他截然相反的人。他想在王与王之间寻求一种礼貌、自持、恰到好处的关系,可周防偏不让他。他定要拉他入深渊,不死不休地要求他陪他复刻悲剧。

 

但宗像凛然、刚正,不容侵犯。他的道路笔直而坦荡,若有哪怕万一的歧路,也定是由他自己的判断而造成的,也该是由他自己迈步踏出去的,容不得旁人迷惑。

 

“如果到了剑不得不掉下来的地步,那么,你的死便是由剑制裁的。那还说得上是您自主选择了死亡吗?”

 

周防知道他是在故意找茬反驳他。他的嘴突然寂寞起来,手边没有烟,他想噬咬生命。他说:“那个时候,就由你来结果我。宗像。”

 

宗像礼司的表情变了一瞬。他又推了推眼镜,若无其事地将周防扔过来的那枚小石子重新扔了回去。“您这么蛮不讲理的决定,有为您的氏族成员着想过吗?”

 

周防眯着眼睛。他沉默了一会儿,只说道:“我不会后悔。”

 

他话音落下的瞬间,傍晚的斜阳落下了最后一角。灿红的光与碧蓝的海相映生辉,海水表面之下的暗潮汹涌露出它们的獠牙,潮涌涨落的幅度增大。宗像礼司的耳朵捕捉到他的话音,天边一抹残红在他眼中突然具象化,化成十几年前澎湃着沸腾的火柱。他听见天鸽扑楞着翅膀跃上青天,钟声浩荡远去,他心中有一座坚不可摧的城,那城墙在此时遭受另一种炽烈生命的撞击,竟摇摇欲坠。

 

他喟叹般开口:“周防,人是社会性动物。你也是社会中的一员。”

 

周防站了起来。他浑身湿透,皮肤在水光透亮中泛着野性的光泽。他低头审视自己摊开的手掌,其上斑驳着烈焰烧灼的疤痕:“我的氏族……他们都是具有独立自我的人。不如说,正因其个人具有的不可替代性,社会关系才会变得有意义吧。”

 

他的话音低沉而严肃。宗像道:“您真是不可理喻。”

 

周防尊的面上浮现出一个笑容。他笑得开怀,那真实给他添上一层狂气。宗像为那外露的真实着迷。他看到周防的生命之剑,它残损的同时熠熠生光,无比耀眼,仿佛只为了生这一瞬,死这一瞬。

 

周防站在离他三步之遥的水中,朝他伸出了手。他的周身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,那是一个真诚的洞穴。他朝他伸出手,仿佛在邀请他迈入属于他的自由与命运。

 

他说:“宗像礼司,我在这儿。你敢来吗?”

 

他被鼓动了。他的心在周防的话语落下的时候产生了某种强烈的愿望。宗像短暂地抛却了他的秩序,就在这一刻,他不管不顾地,想要奔赴周防尊混乱动荡的世界。

 

宗像迈进那个漩涡。他握住周防的手,被对方一把拉进怀中。他们一同跌入汹涌的海水里。

 

FIN.


“如果您疯狂地爱他的话,就会忘记自己的秩序而接受他的秩序。”——埃里克·侯麦《四季》 

虽然这忘记只是暂时的=w=~

2018-10-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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